2021/6/7

將軍 2 法師

基地──……經過四十年的擴張之後,基地面對了貝理豪的威脅。韓定和馬洛可歌可頌的事蹟已成過往,勇敢堅毅的革新精神也隨之而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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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間裡有四個人,和外界隔離,沒有人能靠近。四個人迅速地彼此交望,然後瞪著中間的桌子一言不發。桌上有四個瓶子和等量的玻璃杯,但是沒有人去碰一碰。

終於最靠近門口那人伸出一隻手臂,在桌上敲出緩慢的節奏,好打破悶局。

他道:「你們打算一輩子坐在這兒互相猜忌嗎?那個人先開口,又打什麼緊了?」

「那你先說,」正對面的壯漢道:「你是最應該擔心的人。」

申彌佛皮笑肉不笑:「因為你覺得我最有錢,嗯──還是你在想,既然我起了頭,就繼續說下去。我倒不以為你忘了,是我的商船隊虜獲他們的斥候船。」

「你的船隊最大,」第三個人說:「駕駛最高竿;這算是另一種說明你最有錢的講法。這樁事情冒險得嚇人;換做我們,就險上加險了。」

申彌佛又笑了起來:「我從老子那兒遺傳了一點冒險犯難的天性。畢竟呢,重點是冒險的價值得看報酬有多大。關於這點,大夥兒眼見為憑的是:敵船孤立無援,沒有發出警告,俘獲時也沒有造成損失。」

在基地的公開場合無人不知,申彌佛是已故偉人馬洛的遠房親戚;私底下幾乎每個人也都曉得,他其實是馬洛的私生子。

第四個人賊兮兮地轉動眼珠,一個個單字由兩片薄唇之間爬出來:「不過抓到一條小船嘛,就以為大獲全勝可以蒙頭大睡啦。我看八成會惹得那年輕人更加火大。」

「你以為他還需要藉口?」申彌佛蔑然問道。

「沒錯,而這件事可以讓他不必費心去製造一個出來。」第四個人緩緩說道:「馬洛跟韓定都不會這樣做。他們步步為營穩紮穩打,讓別人去毛躁動武。」

申彌佛聳肩道:「這條船已經值得了。藉口一文不值,而這個算是賣了個好價錢。」這位天生行商甚覺滿意,續道:「那年輕人是老帝國的人。」

「早就知道了。」第二個人,那大個子,咕咕噥噥地抱怨。

「是早就在懷疑。」申彌佛和聲糾正:「要是有人帶了船隻財寶前來互通款曲、促進貿易,在沒有確實揭開他的假面具之前,通情達理的做法是不要和他作對。不過現在──」

第三個人開口時,嗓音裡隱然若有牢騷滿腹:「我們早該多留心點,一開始就該發現,而不是放他離開之後才察覺。那才真正叫智慧。」

「這點已經討論過,也檢討過了。」申彌佛斷然擺出終止的手勢,結束這個話題。

「政府軟弱無能,」第三個人抱怨道:「市長是個白癡。」

第四個人一個個看過其他三人,挪出嘴裡的雪茄煙屁股,隨手扔進右手邊的槽中,靜悄悄地分解消失掉。

他揶揄道:「方纔說話的那位紳士,想必是就著習慣開口。大夥兒不妨回想一下:『我們』就是政府。」

一陣咕噥聲表示同意。

第四個人的小眼珠望著桌面:「我們暫且把政府決策放到一邊。這年輕人……這外地人曾經是個有希望的買主,手上有訂單。你們三個都搶著去巴結他,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協定──君子協定。」

「你還不是一樣。」第三個人不平而鳴。

「我知道。」第四個人定氣道。

「所以別再提什麼我們早該做而沒有做的事,」申彌佛不耐地打斷:「繼續討論當前該做的是什麼。再怎麼說,就算我們囚禁他,或是殺了他,又怎樣?直到現在,我們還不明白他意圖何在;最糟的是,不可能靠折了某人的壽數就能摧毀帝國。要是他沒回去,說不定反而招來層層疊疊的帝國艦隊。」

「完全正確。」第四個人附和道:「現在告訴我,你從俘來的船上得到什麼?我老得受不了這許多廢話了。」

「只要幾句話就說得明白了。」申彌佛冷冷道:「他是帝國的將軍,或是當地相當於這個階級的不管什麼頭銜。他是個具有軍事才華的年輕人──他們是這麼說的──是部屬的偶像,事業相當多彩多姿。他們講的故事多半是毫無疑問的鬼扯,不過至少可以看出,他是個傑出人物。」

「『他們』是誰?」第二個人問道。

「被俘的船上的船員。這麼著,我把他們的全部口供錄在微影帶上,放在安全的地方。稍後如果你們要看,可以自己看看;有必要的話,也可以親自訊問那些人。我已經說出了要點。」

「你怎麼問出這些的?你怎知道他們說的是真話?」

申彌佛蹙眉道:「我不會客氣的,老好先生。我嚴刑逼供,打老實藥,用測謊針,無情得讓他們發瘋,最後就招了。你們可以信得過。」

「過去的日子裡,」第三個人忽地岔進話題:「用的是純心理學技巧,無痛,你知道,但是非常可靠,不可能做假。」

「嗯,過去的好東西可多了,」申彌佛慍道:「現在年頭變了。」

「可是,」第四個人道:「這位將軍,多彩多姿的傑出人物,到這兒來要做什麼?」揮之不去的憂慮纏繞著他。

申彌佛的利眼瞪著他:「你以為他會把國家大事透露給船員知道?他們一無所知。這方面從他們身上是再挖不出什麼來了。我試過,銀河才知道。」

「這樣一來,我們只好──」

「自己做結論,當然了。」申彌佛的手指又輕輕敲了起來:「這年輕人是帝國的軍頭,卻裝作邊區不知名處的小國王子;光這點就可以確知,要是他的身份讓我們知道,真正的動機就要曝光。考慮到他的職業,再加上帝國在我父親的時代,曾經為攻擊我們的敵人撐腰,兆頭就大大不妙。第一次攻擊失敗,我很懷疑帝國會因此感到愧疚,而更愛護我們。」

「你所發現的事情之中,」第四個人謹慎問道:「沒有什麼是可以確定的嗎?你該不是隱瞞什麼?」

申彌佛平聲靜氣答道:「我不能隱瞞什麼。現在開始不能再考量生意上的競爭了,我們非團結不可。」

「愛國?」第三個人嗤之以鼻。

「去他媽的愛國。」申彌佛靜靜說道:「你以為我會為未來的第二帝國,奉上一丁半點的核廢料?你以為我會為了掃平障礙而犧牲一次交易?可是──你們難道以為帝國征服以後,會對你我的事業有所幫助?帝國要是贏了,多的是虎視耽耽吃腐屍的賊烏鴉,等著爭食戰利品。」

「而我們就是戰利品。」第四個人冷冷加上一句。

第二個人忽然打破沉默,怒氣沖沖地挪動身軀,搞得椅子吱嘎作響:「談這些做什麼?帝國贏不了的,不是嗎?謝東不是保證我們最後會建立第二帝國,這只是另一次的危機,就像前面三個一樣。」

「只是另一個危機,沒錯!」申彌佛憂然思道:「但是頭兩次有韓定領導我們,第三次有馬洛,現在呢?我們有誰?」

他環顧餘人,陰沉續道:「謝東定理要運行順利,多半還得依靠一項因變數,就是一部份基地人的主動進取。謝東定律只幫助自助的人。」

「時勢造英雄,」第三人道:「還有這麼一句格言。」

「不能靠這個,談不上萬無一失。」申彌佛不滿道:「現在我能看到的,大概就是這樣:如果這是第四次危機,謝東早就預見了;若是確實如此,危機就可以對抗,而且應該有什麼方法。

「現在帝國比我們強盛,一向如此。但這回是我們第一次面對帝國直接攻擊的危險,帝國的武力成為可怕的威脅。如果可以打敗,必定和前面三次一樣,靠的是純粹武力之外的方法。我們必須找出敵人的弱點加以痛擊。」

「弱點在那裡?」第四個人問道:「你打算提出一項理論嗎?」

「不,我只是把話題帶到這裡。過去的偉大領袖總能看出敵人的弱點施予痛擊,但現在──」

他的聲音顯得無助,而一時之間也沒有人自願發言。

然後第四個人道:「我們需要間諜。」

申彌佛熱切地轉向他:「對!不知道帝國何時進攻,可能還有時間。」

「馬洛自己也曾經深入帝國領域,」第二個人建議道。

申彌佛搖搖頭:「別那麼直率。我們都不年輕了,每個人都被官樣文章和行政事務鏽得死死的。得找個在行的年輕人──」

「獨立行商?」第四人問道。

申彌佛點頭悄聲道:「如果還有時間──」
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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