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派任的原因不止是為了階級或地位,更因為他熟悉這條船。他曾經在基地派來修船的聖人手下工作,在他們指示之下檢查過所有馬達、裝配監視器、修理通訊系統、修補破損的艦身、補強船梁。他也曾獲准協助基地來的智者,安裝一個以往所有艦隻均不曾設置,特地留給這艘龐然巨物的神聖裝備──超波繼電器。
也難怪他要為了這艘堂堂巨艦遭到濫用而感到悲痛。他一直不願相信魏勵甦告訴他的話──這艘船被可怕的邪魔所利用,它的鎗砲對準了偉大的基地。對準基地──他從小受教誨,說是一切幸福的泉源。
然而在司令官和他談話之後,他再不能懷疑了。
受聖靈託付的國王怎會容許此等惡行?會是國王嗎?該不是可惡的攝政王溫寧一手遮天暪著國王幹下的?五分鐘前,正是溫寧的兒子──艦隊司令這樣告訴他:
「照應你的靈魂和祝福,教士;我照應我的船。」
艾柏瑞陰陰笑著。他會照管靈魂和祝福──還有詛咒;李富京王子很快就要哀嚎了。
他現在走進主通訊室,侍僧在前開道。值勤的兩名軍官沒上前干涉;首席教士有權在船上任何地方自由出入。
「把門關上。」艾柏瑞下令道。他看了看錶,差五分十二點;這隻錶對得很準。
他以熟練的動作打開連接所有廣播器的小開關,於是三公里長的船上每個角落都可以見到他的音容形貌。
「皇家旗艦溫寧號的士官兵注意!你們的教誨師在說話!」他的聲音四處迴盪,他曉得,由船尾堅實的砲位一路直傳到艦首船橋。
「你們的船,」他喊道:「參與了褻瀆神聖的事。在你們不知情之下進行的陰謀,足以讓每個人魂飛魄散,陷於永恆酷寒的虛無縹渺之中!聽著!你們的指揮官企圖將這艘船駛往基地,轟炸所有幸福的來源,以屈從其罪惡意圖。而由於此等意圖,本人,以銀河聖靈之名,宣佈解除指揮官的職務;因為沒有銀河聖靈的保佑,就沒有指揮權之可言。即令聖王本身,沒有銀河聖靈的允諾,也不能成就王業。」
他的聲音轉而深沉,侍僧在旁畢恭畢敬,兩個軍官面形懼色:「由於這艘船甘為魔鬼役使,銀河聖靈不再保佑。」
他莊嚴地高舉雙手,對群集在上千個電視螢幕之前的官兵展現威儀:
「以銀河聖靈,先知謝東,以及基地的神聖詮釋者之名,我詛咒這條船。讓電視機──它的眼睛,瞎掉!讓錨鉤──它的手臂,癱瘓!讓核能砲──它的拳頭,失效!讓引擎──它的心臟,停擺!讓通訊器──它的聲音,瘖啞!讓空調──它的呼吸,窒息!讓光線──它的靈魂,消翳無蹤!以銀河聖靈之名,我詛咒這條船!」
話聲甫落,在午夜正點、數光年之遙的亞高勵大廟中,有隻手按下了一只超波繼電器,瞬息之間接通了溫寧號旗艦上的另一只。
於是整艘船就死了!
既然科學正是這個宗教的主要內涵,如艾柏瑞所詛咒的一切,毫無疑問是極其有效的。
艾柏瑞看著整艘船陷入黑暗,聽到遠處超核能引擎的輕柔低顫聲嘎然而止,不覺大喜,由長袍口袋裡掏出一只核電燈,照得室內充滿珍珠光澤。
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名軍官;儘管他們毫無疑問都是勇士,此刻卻全身戰慄像是陷入了恐怖深淵。「救救我們的靈魂,大師啊!我們是可憐的人,對長官的罪惡毫不知情。」其中一人抽搐道。
「跟著我!」艾柏瑞嚴辭肅然道:「你們的靈魂還沒有迷失。」
整條船陷入騷亂,黑暗中眾人的恐懼更加猛烈,好像毒氣一樣四處播散。艾柏瑞所到之處,官兵群起向他身週光亮處集聚,拼了命去碰觸他的袍角哀求寬恕,好藉此獲得一點點安慰與慈悲。
而他只有一句話:「跟我來!」
他發現李富京王子正摸索著走出官廳,大呼小叫要人點燈;艦隊司令瞪著首席教士,眼中似要噴出火來:
「你來了!」李富京遺傳了母親的藍眼珠,父親的鷹鉤鼻;而斜視的右眼證明他是溫寧的嫡系正宗:「你的叛國行為是什麼意思?立刻恢復船上的動力,我是這兒的指揮官。」
「已經不是了。」艾柏瑞寒著臉。
李富京環顧四下,狂亂道:「抓住那個人,逮捕他!太空在上,不然我要把這裡所有聽得到我說話的人,統統光著身子扔出空氣閘外!」他停口,又尖聲叫道:「你們的司令官在下令,逮捕他!」
然後,他似乎完全失去自制:「你們竟讓自己給這妖言惑眾的小丑愚弄?你們竟會害怕這個雲山霧沼的虛妄宗教?這傢伙是個江湖郎中大騙子,什麼銀河聖靈根本就是無中生有的鬼扯淡……」
艾柏瑞大怒,遮斷他的話頭:「抓住這個不敬神明的人!你們靈魂蒙難之際,還聽他胡說。」
立刻,尊貴的艦隊司令被成打官兵緊抓著,摜到地上。
「抓著他,跟我來!」
艾柏瑞轉身走向通訊室,李富京給人拉扯著跟在後面,更後邊黑暗的走道裡擠滿了亂兵。抵達之後,他命令前指揮官站到還在運作的一台電視前面。
「下令所有艦隻停止前進,預備返航安略南。」
李富京給揍得衣衫散亂遍體鱗傷,半昏半醒之餘,只得照做。
「現在,」艾柏瑞厲聲續道:「我們用超波線路和安略南連繫,照我說的唸!」
李富京稍表不從,室內外群集的眾官兵便報以淒厲怒吼。
「說!」艾柏瑞道:「這麼開始:安略南艦隊──」
李富京開始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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